大年三十晚上,墙上时钟已经指向11点59分了,窗外还不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礼炮声,院子里,几个8、9岁的小孩正在欢快的点着各式花炮。再过几秒钟,马年新年就要来到了,我跟往年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视屏幕上精彩的马年春节联欢晚会。当春节联欢晚会进入新年倒计时不久,突然一个区号为“0769”的固定电话打了过来,我定睛一看,电话来自“广东东莞”。
“能够在新年凌晨0点准点打来电话,应该是亲戚朋友电话拜年来了”,这么想着,我迅速的接通了手中的电话,并热情的打起了招呼:“新年好啊,新年好,请问你是哪一位?”。
电话中传来一个老年妇女沙哑的声音:“新年好啊,我是…是那个东莞常平镇的老…老婆婆啊,你还记得吗?……”
什么老婆婆不老婆婆的,肯定是骗子打来的骗人电话。于是我冲着电话大吼了几句:“你谁啊,我又不认识你,我告诉你,我在东莞没有什么老婆婆,如果是骗子,那你骗鬼去吧”,随后,我迅速的挂断了电话。
然而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,电话那头还是那个带着沙哑声音的老年妇女。为了防止我再次挂断电话,老年妇女加快了语速:“小伙子,小伙子,你……你先别挂电话好吗,我是东莞常平汽车站那个乞讨的老婆婆,你还记得吗,谢谢你那天给了我20块钱,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的。现在我是在常平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店子里打公用电话,没有其他意思,就是过年了,打个电话祝愿你新年快乐,家庭幸福,万事如意啊”。
随后,电话那头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“老人家,你快点,马上就通话一分钟了,过时的话又要加收一块钱了”。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,留下了“嘟嘟嘟嘟”的电话盲音。
“东莞,老婆婆,20块钱,常平汽车站……”,当所有这些关键词语汇聚在我的脑海中时,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2013年的那个夏天的东莞常平汽车站,我真的没有想到,自己的一个无心善举,却会让一个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陌生人永远铭记在心。
那天,我受单位派遣,到东莞常平镇参加县里驻当地流动党委的一个活动。活动结束后,我决定前往一年多不见的岳父那儿去看看。岳父在东莞市隔壁中山市的一个镇上从事小生意,距离东莞常平将近100里的路程,大概2个小时车程。为了能够赶在当天过去当天返回,于是一大早我就来到常平汽车站买票。
此时的常平汽车站售票窗口已经排满了前来购票的乘客,由于天气异常炎热,我的身上和头上一直冒着大汗。好不容易轮到我买票时,却被售票员告知我走错了售票窗口,建议我到那边几十米外的另外一个窗口购买广东省内的班车车票。
由于人生地不熟,购票失败的我走出排队队伍不住叹气,眼睛漫无目的的搜寻着那“另外一个售票窗口”。就在此时,一个70多岁、满脸皱纹、头发杂乱、嘴唇干裂的乞讨妇女来到购票排队队伍当中,拿着一个铁制盘子用沙哑的声音向排队购票的人员挨个乞讨“给点钱吧,给点钱吧”,然而,却没有一个人施舍给老人一块钱。
很快,老人就来到了我的身边,那真诚期盼的眼神让我顿生怜悯之心。于是,我从口袋里掏出了20块钱放到老人的铁制盘子上,随后,继续用无助的眼神,搜寻着“另外一个售票窗口”。“小伙子,谢谢你,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?”,乞讨妇女关切地问我。
“我想去中山,却不知道到哪个售票窗口买票”。原本,我不奢望一个乞讨人员能够帮助我做什么事,但是出于礼貌,我还是把我的困扰跟她说了一下。
“你说的是省内班车售票窗口吧,这个啊,我知道,来,我带你过去吧,不远的,30几米。”随后,老人便把我带到了常平汽车站的省内班车售票窗口,而我也很顺利的买到了几分钟之后就要发往中山汽车站的汽车票。
“好了,我得上车去中山了”,一边说着,我又跟着其他的乘客准备走进乘车通道。
“等一下,小伙子,你这个是省内班车,不应该走这个通道,来,我带你去你乘车的通道吧,不然你得误车了”,乞讨老人提醒我。
还好,如果不是她的提醒,我也许真的误车了,如果再买车票,也许就要耽误2个小时了。想到这里,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。在乞讨老人的带领下,我顺利的登上了前往中山的班车。当我坐上座位的一刹那,再一回头时,乞讨老人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就在我黯然神伤、还在后悔没来得及给别人说一声“谢谢”的时候,老人却从车站的一个小卖部向我乘坐的汽车徐徐走来,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。随后,老人上车将水递给我,“天气热,路程远,给你一瓶水,免得车上没水喝”。老人下车时,我感激的说着“谢谢,谢谢”,随后我将随身携带的一张名片给她。
老人下车后,汽车很快启动,缓缓的离开了车站,老人跟着我所乘坐的汽车不住的挥手,嘴里说着什么,大概走了二十多米后,老人最终消失在了汹涌的人群中。看着老人那慈祥的面庞,喝着乞讨老人送来的清凉的矿泉水,不经意间,我的眼中已经满是滚烫的泪水。
我以为,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,因此,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,如果不是三十晚上老人打来了祝福电话,也许,我都已经忘记了东莞常平汽车站的这一茬子事,忘记了那一张满脸皱纹、头发杂乱、嘴唇干裂的脸。
挂断电话,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的抽了一下,于是我迅速的用手机回拨了那个来自“广东东莞0769”的电话,然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:“你是说刚才那个乞丐老太婆吗,脏死了,在我这里打了两块钱的电话,现在她提了个麻布袋子到马路对面乞讨去了……”。说完,女孩挂断了电话,传来了“嘟嘟嘟”的盲音。
亲爱的老婆婆,其实你知道吗,我多想问你一下:这一年多你过得好吗,你跟家人团聚了吗,你是哪里人啊,我能帮你解决什么困难吗?……
可是,电话那头传来的还是“嘟嘟嘟嘟”的电话盲音。
来源:嘉禾网
作者:罗飞雄
编辑:邓和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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